偏隅之处有盛景

作者: 何志敏2020年07月29日生活随笔

这里没有山,只有村北头传说中商高宗武丁曾经遛马的大土岗,且早已失去了往昔高陡峻立“岗”的模样;

这里没有水,只有村子南北两条叫作马沟的小沟渠,雨水充沛的季节才会汇聚起一线浅浅的亮波。

只是,春天,在这里你能瞭望到一马平川的麦田。不管天好放晴,还是烟雨朦胧,麦嫩苗绿,碧波万顷,四面八方,汹汹涌涌尽奔眼底。那景象,铺天盖地的浩壮,却又不同凡响地楚楚动人。兀地,你就想不顾一切要帮它长叶,助它拔尖儿,促它抽穗。那种魔法般的绿,哪怕把你融化成一滴水珠,渗入地下,你也心甘情愿。

只是,秋天,在这里你能眺望到无边无际的金色图画,触摸到硕大喜悦的丰收果实。在田野、在屋檐、在树枝,玉米、高粱、大豆、花生,沉甸甸,能把你腰身压弯,伏倒在地。到处充盈着丰收的馨香,遍地都有礼赞秋收的哼唱,你眼含笑,细细咀嚼着秋天的果实,大地给予的丰厚恩赐,禁不住热泪盈眶。

过去,沿着并不宽敞的村级水泥道路,走进这个位于临颍、郾城、西华三县(区)交界,俗称“三不管”的研岗村,水泥路面下的黑胶土提醒你:沾雨,土变泥。黑乎乎的胶泥一脚踏下去,两脚半天拧不出。往昔,穷,砖渣路也修不上,下田、上街就这样两脚拧着。天一晴,全村上空就飘荡起浓重的水煮大蒜硫磺的气息——这是村人治疗因黑胶泥浸沤双脚生出芥水泡的偏方。

如今,一切都不同了。村里两横一纵的大道修了,通往家家户户的背街小巷也修了。水泥路让村人彻底告别了芥水泡的纠缠,从此用健康的双脚,有力行走在结实平坦的路面上。水泥路连上了乡路,并上了县道,通向了四面八方。自此,这个偏隅的小村子有了一番不同往昔的盛景。

此刻,我坐在新建的二层小楼里,婶子端来了刚刨出的红薯,洗掉温腥的泥土,咬上一口,脆甜多汁的薯块,从口里一直甜到心里。大娘捧出了榨好晒干的黑焦芝麻叶,不需问,不淘洗,直接下锅,绝对的干净,百分之百的天然,纯绿色。吃饱喝足,内急了,你要行方便,来吧,放心来吧,家家户户只要新建房屋,跟城里人一样,一律水冲式蹲坑或是坐便马桶。

农历四月十五会,是村里隆重的节日,也是方圆十里八村麦收前最后一个会口,走亲访友,迎来送往,热闹劲儿仅次于春节过大年。会上,往日多是卖些镰刀、杈筢、筐篓、木锨等物件,如今,麦收都用机械化了,不再镰割手捆,过麦口就轻松了不少。人们聚拢一起,更多的是交流子女打工的近况,婚嫁的信息,探讨当年麦子的长势,收割的行情,商量做哪种生意更红火。赶会,成了村人互通情况、融洽关系、谋划前景的平台。

村里崇文尚武,传承近千年的心意六合拳,相传是岳飞抗金时在此传授的。全村男女老少均习武爱武,“喝口研岗水,老少都会踢踢腿”的俗语一直流传到现在。逢年过节,村里的县级非物质文化传承人陈根长、魏俊卿就会带领武术队,刀枪棍棒,踢踢打打,走街过村进行巡演。这个时候,村里大都是万人空巷,老少齐上阵,男女同对打。武术演练塑就了村人强健的体魄和骁勇的性格,村里每年积极应征入伍的青年人数都在县里名列前茅。

村南头有个文峰塔,塔因明朝正德年间村里杜楠、杜桐两兄弟同榜中进士而闻名于世。风雨沧桑,世事变迁,文峰塔历经战乱损毁,2005年才得以重建。蓝天白云映衬下,仰望高达24米的文峰塔,塔身建造并不精美甚至有点粗糙。忍不住,你会想,研岗这个小村,放在中国数万计的村庄里,她肯定不是最美的,但,她远离城郊,土地没被挪用,饮水没被污染,淳朴的民风没有改变,人们日渐过上文明、富裕的日子。

凭此,足矣。

不信,你看,这高高的文峰塔,既像一座灯塔,照亮着村人脚下的道路;又像一根拴马桩,系挂着游子浓浓的乡愁。从这里走出的几多教授、将军、学子、民工……不论他们离开多久,走得多远,内心深处,睡梦之中,都在朝着这个最美的村庄,回望,飞奔,日夜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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