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旧饭碗

作者: 王紫磊 2015年12月11日现代散文

家里的那只旧饭碗,是一只极普通极平常的碗。说它普通,是因为现在乡下多数人家还或多或少能拿出几只来;说它平常,是因为这种碗素面朝天,无甚特别之处,纯白陶瓷,造型简单,底部有一直径约6公分的小圆足,碗口直径16公分,两条平行的浅蓝色线条环绕碗口,上粗下细,俗称“蓝边大碗”,盛菜、盛饭均可。近年来,各种款式的精致餐具琳琅满目,家家都有好几套,朴素的蓝边大碗因土得掉渣早已淡出人们的视野,市场上也难觅踪影,家里仅剩的那只恐怕也要成为古董了。然而,就是这只极普通极平常的旧饭碗,我每日三餐都离不开它,用着它,很亲切。

我之所以舍弃不了那只旧饭碗,是因为那只碗见证过岁月的清苦。家里兄弟姐妹多,我排行最小,结婚后几年都与父母共同生活。那时务农,干的是重体力活,饭量大,每次从田头赶回家,端起母亲为我盛满米饭的那只蓝边大碗,总是三下五除二地一扫而光。母亲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既高兴又怕我噎着,一味地劝我“慢慢吃,慢慢吃”。上世纪90年代初,为方便照顾在镇学校念书的儿子,我夫妻子三人移居镇上。先是借房,后购置集资房。首次离开父母,我眼眶里噙满着不舍的泪水。在父母千叮咛万嘱咐的呵护声中,小家三口携带父母打理整齐的日常生活用品,包括那只我用了多年的蓝边大碗,在小机船的“哒哒”声中离开了老家。镇上工作,收入低微,一日三餐,粗茶淡饭,那只旧饭碗却不离不弃地伴随我,在清苦的生活中一晃就是10年。

我之所以舍弃不了那只旧饭碗,是因为那只碗凝结着父母的深情。进入新世纪,一家三人又从镇上搬到城里,工作、生活渐趋稳定。那只蓝边大碗也从镇上来到城里的新家落户。父母一辈子与土地庄稼打交道,是地道本分的农民。由于子女多,“人间甘甜有十分,他们只尝三分;人间苦涩有三分,他们却吃了十分”。我们夫妻俩曾经要求父母跟随我们一起搬往城里住,好有个照应,但均遭婉拒。他们恋着老家,说是一辈子了,邻居隔壁的都亲热,搬了舍不得。无奈,我们只好每个周末回家探望,孝敬他们的只是一些水果糕点,而带回城里的却是大包小包的有机农副产品。有次临走,我悄悄地告诉母亲:“妈,那只蓝边大碗我还在用啊。”白发苍苍的母亲脸上绽满了慈祥的笑容:“好啊,用大碗吃饭爽气。”知儿者莫若母。我的旧碗情结大半源自慈母啊。

我之所以舍弃不了那只旧饭碗,是因为那只碗告诉我该如何感恩。岁月无情,不觉间父母皆已步入耄耋之年,腰背驼了,腿脚不再利索;眼睛花了,牙齿一一松动了,可还是守望着清贫的寒舍,侍弄着三分自留地,勤耕不辍,蔬果累累,洗衣做饭,全都自理。每当我端起那只旧饭碗吃饭的时候,面对妻子、儿媳煮就的丰盛饭菜,就会自然想起父母是不是已经做饭了,今天不知吃些啥?天气转凉了,衣服有没有添加,被子有没有晒晒?于是天天一个电话,与父母唠叨个三五分钟,听着父母从电话那头传来温馨的话语和平安的回音,忐忑的心才有了些许安慰。试想,如果吃饭时手中没了那只从父母手中接过来的旧饭碗,我还不知道能否天天惦念年迈的父母呢。

家里的那只旧饭碗,虽然普通,平常,且随着使用时间的长久,已愈显陈旧,但它为我的人生赋予了那么多的含义,有难忘的记忆,有温馨的情愫,更有眷眷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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