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茶馆

作者: 山人2019年11月17日生活散文

故乡的小镇变化日新月异,记忆里的旧光景已淹没在喧嚣的电子乐和光鲜亮丽的霓虹灯光里。原先青砖灰瓦的老店铺、磨得铮亮的青石板路、整日冒着火气的“老虎灶”、还有那热闹非凡的老茶馆,都成了儿时记忆里最珍贵的光景。

那时尚年幼,每日背个军绿的帆布书包“晃荡”,必经过那处街边的茶馆。茶馆不大,约莫放三四张桌光景,门口迎街面还可放两三张小桌,摆上几张竹椅。斑驳的墙上依稀可辨那前些年留下的红色标语。一早,茶馆就是街市上最热的地方,四乡八里的客提着篮或挑着担子,装着些家里的时蔬或刚下的鲜鱼,拿去茶馆对面菜市售卖。不多时,满脸堆着笑,手里捏着几张皱巴的纸币,在手里数了又数,漫步走向茶馆。

茶馆门前撑有几把黄布竹伞,伞下有着热腾腾的柴火馄饨、油锅里翻滚着金黄的油条、还有喷着香味儿的油炸臭干,尚在屉里白胖的鲜肉包子,油纸包好的兰花豆和花生米……三五食客坐定,或叫碗馄饨来根油条,或来两鲜肉大包,甩开膀子吃将开来。也有三两酒客,从菜市门口酒缸里打来几两散装烧酒,茶馆门前坐定,叫上一碟炸臭干,抹点鲜香的辣酱,再来一包兰花豆,不紧不慢,悠哉悠哉地咪上了。几位老友天南海北的数落起各自的生活和过往,那谈笑众生的神态,也只有《西游记》中众仙饮酒的镜头才能与之匹配。年幼时的我,每每路过,总是不停地咽着口水,幻想自己能快快老去,能与之同桌而后快。

有时很幸运,遇上同村本族的老人,乖巧的我嘴甜,舌头打个滚儿,总能得到爷爷们的打赏,一根油条或一把兰花豆,总能满足儿时的味蕾。那满手的油舍不得擦掉,大多都抹在自己头上,现在看来是多么不可理解。

茶馆里说书的匠人,每日九点半才开讲。我平时上学早,也只有偶尔周末上集市才能见其尊容。记得他个儿不高,五十来岁光景,面相清瘦。不像电视上说书的穿长袍,却也永远一身干净的蓝卡其布中山装,手握一把纸扇,桌前一方惊堂木。他立在茶馆中堂,嗓音清亮,却带着浓浓的乡土气息,抑扬顿挫地说起一回回隋唐英雄、水浒、西游记等,不太记事的我偶尔听过几段,都不完整。一开讲,记得茶馆里总是坐得满当当的,大碗茶茶汤略黄,喝在嘴里总是那么的杀渴。说书时茶馆很安静,只剩一位跑堂的伙计不时地来回给各位茶客添水。那时我也听得入神,只是心中疑惑,这位匠人不用看书,却把一段段故事说得自然流畅,一个个人物是那般的鲜活,以至于晚上总会梦见“头戴紫金冠,手握亮银枪的白袍小将俏罗成、黑脸虬髯的尉迟公……”

时光流连,一晃过去了几十载。记忆中的那间茶馆承载着我儿时的幻想,每每闲暇时光里,我也会泡上一杯春茶,茶汤虽远比记忆中的大碗茶清亮,喝在口中,滋味却远没有故乡茶馆的大碗茶来的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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