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

走了好远才发现酒没了，于是绕了一个圈，来到经常买酒的那家小店。老张一个人坐在门口，太阳照在他脸上，削弱了些许的苍白。我从他的身侧迈了两步，他一把拽住我，让我坐在他身边。冬天，即使在午后也还透着一股寒意，两个人肩并肩地坐在冰冷的台阶上，裹紧了衣服，发着呆。

下午四点，天开始暗了。太阳在很远的地方缓慢却又顽固地把光和热揽进他的马车里，云像微醺的女人，簇拥在他身旁，空出东边铅灰色的天宇，她们知道，王后就要来了。我坐在路边的一个长椅上，点了一根烟，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猜测着他们的故事。和现在相比，我更喜欢在秋天的时候坐在这里，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落叶。什么样的酒很重要，但怎么去喝更重要，和陌生人一起喝，和讨厌的人一起喝，和朋友一起喝，自己喝，你会真的喝醉吗？这里种满了银杏树，秋风掠过，金黄色的叶子纷纷落下，一瞬间便把你裹了进去。“银杏子成边雁到，木犀花发野莺飞。”去往衡阳的雁，有谁拜托你去远方说点什么吗？反正我是没有。也许有一天，我会想说点什么，你会来听吗？如果你肯来，我们还是先喝上一杯吧。

什么能迅速地将男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呢？排在第一的当然是女人，而且是漂亮女人。现在就有一位漂亮女人把我的目光完全吸引了过去。她穿着一件过膝的黑色羽绒服和一双黑色的皮靴，站在路口，等着红绿灯。和那些十几、二十岁的女孩不同，游过了泛着若即若离的江月的湖，跨过了开着半遮半掩的山花的峰，静静地、慢慢地走在城市里人声鼎沸的街中，偶尔，停在十字路口，看着红绿灯上不断减少的数字。在她走过去的一瞬间，我盯着她的眼睛，圆圆的，很亮。她的站姿也很美，两只脚适度地张着，背挺得很直，在臃肿厚实的衣服包裹下依旧显出她纤细修长的身材。

“她叫红姐！”

身后传来老三的声音，他站在哪儿，和我一起看着这个漂亮女人。

“你和她熟吗？”

老三没有回答，目光落在我身边的那瓶酒上。我拧开瓶盖，递了过去。他坐下来，喝了一大口，又递回给我，我也喝了一大口。

“她前年离的婚，带着一个儿子，开了一家五金店，就是上回领你去买三块板的那家，”老三拿过酒瓶，一边喝，一边说：“哪天给你们介绍一下？”

“你跑我这偷着喝酒，不怕弟妹知道？”

老三手里的酒瓶已经到了嘴边，听了我的话，又放了下来，“饿了，回去吃饭了。”

网上说酒会加速体温的流失，也许是对的。太阳，这个主宰着地球的国王下班了，月亮却还没有来。国王和王后总是你来的时候我走，你走的时候我来，这怎么会有王子呢？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奇怪地球没有卫星了吧。人在喝醉的时候，总会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那些哲学家们，你们能否回答是酒精喜欢这些奇怪的想法，还是这些奇怪的想法喜欢酒精？

回去的路上远远地看见了老张，他提着一瓶酒，一见到我，急忙拧开瓶盖，也急忙拽住我，把酒瓶往我怀里一撞，笑了笑，说：“走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