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炒栗子

作者: 陈君玲 2016年01月28日随笔美文

秋冬街头,卖的摊贩无处不在,甜美的气息随着北风四处飘散,在人群里形成一种幸福的骚扰。就像大闸蟹上市之际空气中酝酿的腥味一样,老饕们闻风知味,知道食栗的季节又到了。

在栗子的所有做法中,以糖炒栗子价格最贵。在穷人的眼里,它是贵族化了的食品。那种小个儿的栗子,炒出来要二十元一斤,一斤也就那么一小点,过日子精打细算的人,大多不敢问津。

《红楼梦》里,袭人要宝玉剥来吃的风栗子最得栗子真味。汪曾祺在一篇名为《栗子》的散文中说:“风栗子肉微有皱纹,微软,吃起来更为细腻有韧性。不像吃生栗子会弄得满嘴都是碎粒,而且更甜。”风栗子做法也极简单,把栗子放在竹篮里,挂在通风的地方吹几天就成了。少年时多次吃过风栗子。这风栗子是无心制成的。姑妈送来的栗子,除了母亲拿来烧鸡,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放在窗口搁上些日子,便成了风栗子。无聊时剥几个吃,确如汪老所言,软香甜腻,风味大异。就像少年的愣头青,莽撞鲁莽,横眉立目,长到四十岁后倒可爱起来。岁月与风尘砸下的那份厚礼,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小菜场里,生栗子并不贵,买一些回来,在肚子上斩一刀,用报纸包了,放在微波炉中加热。很快,随着一声声爆响,温暖的香气丝丝缕缕透出来。觉得这气息也是有营养的,一点点沁在心里,一点点恍惚起来,不知触动了什么,内心里也微微响了几声,让人感觉活着是如此真实。

张爱玲在《留情》中写到糖炒栗子。米先生让敦凤的舅妈吃栗子,敦凤说“老太太零食是一概不吃的,我记得”,老太太谢着“真不吃”,却用一张报纸把几上的栗子壳盖没了。这些细节中隐藏的世故与虚伪让人微微起栗,觉得“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真是至理名言……

在《留情》中,栗子刚出现的时候是很让人感动的。轻寒的微雨,人力三轮车在黑油油的马路上奔跑,靠着米先生温暖的肩膀,敦凤打开滚烫的纸口袋剥栗子。那栗子的味道想必是极好的,甜糯,香浓,在乱世中漂浮的心也仿佛触着了实地,感到踏实、平安……

在尘世里,和心爱的人一起吃几颗糖炒栗子,也是一种平淡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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