侗乡那些馋嘴的美食

作者: 孙勇 2015年12月15日游记散文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侗家的吊脚楼。

我和老兵李存虎围坐在火塘旁,好客的侗家阿妈把糍粑摆放到火塘的铁架子上烧烤,三五分钟的工夫,眼瞅着白玉盘般的糯米糍粑饼就膨胀起来。糍粑的皮肤被温火烧烤到微焦微黄的时候,李存虎说可以吃了。在竹框里稍凉几分钟后,李存虎很费劲地掰开一个糍粑饼,一股白烟从焦黄的糍粑里袅袅升起,鲜嫩如牛奶般的糍粑肉展现在我的眼前。糍粑入口十分筋道,肉质微脆、黏牙,味道透着山谷里雾松的香气。李存虎说,如果蘸着白糖吃,味道更鲜美。

后来,我在石壁村看到过侗家人做糯米糍粑。侗家阿妈把蒸熟的糯米倒进石臼,几个侗家汉子光着膀子,轮流抱着松树桩往石臼里捣。难怪糍粑带着松油的味道,李存虎说蘸着白糖吃味道更美,大概就是用白糖压压松油的气味吧。

糍粑是侗家用天然的糯米制作而成,不添加任何防腐剂、添加剂,是侗家的储备食物。侗家人上山坎柴或者放牛,顾不上回家吃饭的时候,就带上几个糯米糍粑,饿了就地取柴,烧烤后充饥。侗家人很懂得浪漫,把糍粑做成五颜六色,尤其在春节的时候,只要你去侗家串门,无论谁在家,侗家人都会把五颜六色的糍粑切割成黄豆大小的米粒,放到自家酿制的糯米甜酒里煮。连队过周末或者节假日的当天只做两顿饭,肚子饿的时候,我就约上要好的战友跑到侗家串门,混上一碗色味俱全的糯米糍粑甜酒,整个人的精神就饱满、亢奋起来。

我最喜爱吃的,还是侗家米粉。

每逢临口镇赶场(郑州人称赶集),街上的小饭馆就热闹起来。赶场的摊位除几家固定做卖买的商贩,大多数小商贩的山货是从山沟里肩挑背杠到小镇的。这些小商贩把手中的山货就地摆放,少则几把小香葱,多则一两担大米或者红辣椒,把小镇的街道堵塞出一派繁荣景象。

听不到米粉饭馆小伙计的叫卖声,吃与否全凭自愿。

米粉有圆粉和扁粉两种,做法有炒粉和汤粉两种。炒粉的做法就像在郑州吃河粉一样,而汤粉,就是把粉放到沸水中少加轻煮,配一些秘制调料。我更喜欢汤粉。每次走进小饭馆儿轻轻喊一声来一碗汤粉后,我就静静地坐在饭桌旁欣赏做饭师傅的烫粉手艺。只见小师傅伸手从水桶或水盆里抓出一把时鲜圆粉塞进烫粉蒌,放在沸水中熬煮,用调羹先把侗家秘制的作料放进碗里,再浇一点高汤,等米粉出锅放到碗里后,再把酸菜萝卜丁、酸豆角丁、辣椒、胡椒粉、小香葱、香菜以及腊肉丁或肉沫撒在刚出锅还冒着热气的米粉上,一碗喷香的汤粉就端到了我的面前。在动筷子之前,小师傅还提醒说“拌匀了盐在米粉下面”。伴随着小镇赶场的侗家人讨价还价的热闹声,一碗松软、滑溜、麻辣适度、味美可口的汤粉就下了肚。站在小镇赶场的大街上,我打上几个满足的饱嗝,伸一下懒腰,矫正一下左肩右斜的军挎包,沿着山间小径,欣赏着山里的风景,吼着《打靶归来》,向连队走去。

还记得汤粉碗里的酸萝卜丁和腊肉丁吗,那可是两种不同风味的侗家美食呢!

小镇上的大小饭馆,都配有酸萝卜条,免费佐饭几乎没有任何悬念。酸萝卜条的制作过程,跟咱们中原人做萝卜条咸菜应该相似,只是在配料上,侗家人有自己的秘方。据说,发酵萝卜条酸味的汤料,是用品质特优的侗家糯米汤浸泡,具体浸泡多长时间,在浸泡萝卜条时还有什么秘制配料我不得而知,但酸萝卜条里厚厚的一层红色如剁椒般的鲜辣椒特别显眼。成品的酸萝卜条水灵鲜亮如初,在侗乡山寨吃了九年酸萝卜条,还没有发现过期腐败或者颜色暗淡的酸萝卜条。侗家淹制出来的酸萝卜条,口感清爽如山泉叮咚,脆嫩的感觉就像咀嚼初春的竹笋,酸辣的感觉,就像疲劳过渡后按摩师恰到好处的按摩穴位,舒服至极。

说起腊肉,咱中原人也都知道,但我还是最喜欢侗家熏制的香腊。

赶在春节之前,侗乡山寨家家户户磨刀杀猪,把猪肉切割成条状放入器皿搁盐进行淹制,然后,再把条状猪肉用铁钩一条一条悬挂在火塘上熏烤,森林般的腊肉条让人看着晕眩。好木朽的山,侗家人不缺少木材,无论什么时候走进侗家的吊脚楼,总能看到侗家的火塘里在燃烧,虽然火塘上吊着一瓦罐开水,醉翁之意不在酒,火塘里的燃烧是用来熏烤腊肉的。

侗家人很忌讳把猪肉切成片状的,那是小家子气的做法。到过侗家作客的战友都知道,餐桌上的腊肉是以肉丁或者肉块示人的。没有经过任何机械化制出来的侗家腊肉,可以用原生态来叫卖。带着松香、柏油、杉脂熏烤出来的侗家腊肉,不但不唬口,而且既筋道又鲜美,那口感,那美好,如欣赏一曲侗族大歌,那绵长的味线,牵着我的知觉,在山谷里走得很遥远……

这些美食,我的战友都吃过。

还有一种美食,我敢肯定地说我吃过战友没有吃过,那就是我侗乡的一位老朋友自制的咸鱼。

我这位朋友是侗族自治县县城的一个萨克斯音乐师,叫吴永高。那天,他约我去他家里吃饭,他的表情有些神秘地端着一道小菜放到我面前。不过是两块鱼而已,何必如此。吴兄说今天你可有口福了,说这是他埋到地下淹制三年多的鱼,说这条鱼是他从山里头熬夜钓上来的清江鱼,说不是贵客他绝对不会从地下挖出来,我说跟平常的鱼没有什么两样,吴兄用筷子夹着鱼块轻轻一剥,鱼肉与鱼剌两相分离。我喜欢鱼肉但怕吃鱼的主要原因就是鱼剌,这下可以放心地品尝吴兄的鱼了。放入口中咀嚼,鱼的腥味瞬间爆燃,如吴兄趁我不注意在我背后抛出萨克斯。这块咸鱼,除了过咸、有凝固感外,竟没有特别的感受。我非常感慨地说鱼肉还有点生,吴兄道破天机说本来就是生鱼, 我愕然又复愕然!

当然,那天我有些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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