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莓

作者: 资水弯弯 2015年01月07日散文随笔

阳春三四月间,便有孩子们喜欢的乡野山珍,乡间路边田头山野随处可见长在一丛丛刺莓草上那耀眼诱人、颗粒饱满的野莓。

我所见过的野莓大致有两类:一类为树莓,茎枝上有悬钩刺,树上挂果,查阅得知应该就是覆盆子。这名字饶有趣味,人们大抵不知其由来。《本草经》说其益肾利尿,人多吃,小便时能冲覆便盆,因此叫覆盆子;另一类为地莓,也叫茅莓或是蓬虆,贴地而生,茎叶亦有刺,藤蔓上挂果,果粒比树莓略小。

江南人对此二莓的名号似乎不分,因为二者都带刺,果子形色味相近,又都是补肾的佳品,以为都叫覆盆子。鲁迅在写百草园的文中说:“如果不怕刺,还可以摘到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椹要好得远。”百草园只是绍兴城里一个大宅院后的小园子,原本不会有野外才有的树莓,应该是短短泥墙根石缝间所长的地莓。《本草图经》上说,覆盆子以秦吴地尤多,茎叶皆有刺,江南人谓之葛。我们这一带也不管树莓地莓,混着都叫葛公或是公公,看来也是有由来的,只是将两种野莓混为一处,不过葛公或公公这名字却比覆盆子多了几分乡野的俗气和味道,也更对了孩童们的脾性。

说是树莓,其实并不高,不过一米,满树都是尖利的小刺,初春时枝头开起略带少许清香的白色小花,逐渐凋谢脱落,挂下青绿色的小果实,慢慢变得粉红再到鲜红色,四五月成熟时有小指头粗细,形如小荔枝,味道清香甘甜。树莓自是野莓中的珍品,不是寻常轻易可寻采的。我即使幼年有大把日子在山野混迹,也只是偶尔在行路或是山间放牧时见过,难得遇见也往往是时令不巧,不是过了结果期就是果子未熟时,成熟季节又不可能重新依着记忆去寻找。有一回倒是在学校后边的小山丘上一陇番薯园上摘野菜时遇见过一株,迫不及待未等熟透时摘过一两回半熟微红的果子。以后闲暇时常偷去查看,生怕过路人发现,也担心被农人翻地而铲去,其实这样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因为果子熟时,红艳艳的远远就可见,老农人见多了这样的树莓,对于他们来说,山园自然比一株野莓树重要得多。三十来年过去了,那株树莓自是不知所终,归乡时每次经过废弃的学校,路过那个小山丘,却总不免遥想起那株树莓来。

地莓亦有几种,有无蔓矮株的,叶片黄绿稍大,果粒亦大些,三四月成熟;有贴地成蔓,尖刺特别锋利,叶片青绿稍细,果粒略小但果上颗粒饱满一些,七八月成熟,正是割麦时节。两种地莓花色不同,开花结果过程倒是相似,所生果子先是青黄,次后浅黄,尔后深黄,再后血红,成熟时色泽艳丽,鲜红欲滴,最后呈淡淡的紫黑,此时的莓果饱满硕大,果肉中空无皮无核,是上佳的美味,一粒莓子就是一滴蜜。此时摘莓子是最享受,也最有讲究的,一来莓子贴地长着,摘起来容易;二来莓子太软,稍用力就会被捏碎,变成一泡水,摘时得轻轻地从果苔上抹下来,倘若一不小心即落到地上,果型即坏果浆漏出,让人十分惋惜;再者摘莓子得轻堆轻放,不能把摘下来的莓子随意放在一起,那样就容易压坏了。

地莓中有一种叫蛇莓的,果上的颗粒细小,颜色却同样艳丽,据说是蛇类的美食,人不能吃,听说我一个哑口的姨娘就是因为小时候误食了这种蛇莓才哑的。不管她致哑是不是误食的原因,也因这个事故我轻易识得蛇莓和其它地莓的区别,却因此便对这种矮茎的地莓敬而远之。心下更喜欢蔓生的地莓,它们随处而生,果粒虽小而味道却更清甜,伐薪牧牛拔兔草的时候,在路边石墙上乱石堆里茅草丛中田垄岸边遇见可意的随手摘吃,虽然不小心手上满是刺痛,却陶醉于莓果入嘴即化和肚子渐饱的感觉。父亲常在夏秋日午后,劳作归家时,总要在锄柄上扎一束带藤蔓果粒硕大黑紫的野莓来,那是我们饭前饭后极好的牙祭。

长大后离开故乡,常年在城镇里生活,少有区山野闲逛的日子,也就再没采摘过野莓。前些日子出去踏青,见路边灌木丛茅草丛里满布着红艳成熟的野莓,很多妇人和孩子采摘正欢。忽然间有关故乡野莓的记忆便苏生过来,也就想起父亲从山间带回葛公的情形,心里便不觉溢起无边的温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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