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漫过脚踝

作者: 秦淮桑 2017年02月11日原创散文

雨水越下越欢畅,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我从群艺馆出来,望着茫茫白雨,知晓一时半会也停不了。与其冒雨去坐车,不如挪步到亭子里小坐一会儿,等雨水弱些了再回去。

我们撑着伞走到亭前,把伞收了,搁置在朱红圆柱子脚下,她穿过长廊往曲折寂寥处去了,我还呆呆立在阑干边,给鸡蛋花拍照。

递到眼前的这枝,只开了两朵,玉白花瓣上面水珠轻盈,摇摇欲坠,花心里一抹娇黄,漫不经心扑着幽幽暗香,较之往日格外清淡不同。

花苞亦不多,只得两枚,羊毫似的直立着,精巧细致,颇有几分书香气息,想它若是沾雨为墨,展叶为笺,随心写下几行小字,不定怎样诗意隽永怎样幽清耐看。

很轻的声音,说给自己听,“雨水里什么花都美”,因为尘心洗净,它们空灵得只有自己,芳香和颜色尚且是身外之物,更何况俗世中红香绿玉攘往熙来?

我挨着椅子坐下,吃一小袋话梅,百无聊赖,看雨水珠帘似的,一串一串垂落,在积了两三寸天雨的地面砸出一个个小水涡。

水涡浅浅的,颇似二八佳人嘴角溢出来的笑,有种小家碧玉的感觉。

水涡边缘冒出一颗两颗鱼眼泡泡,“噗”的一下,破灭了,又迅速生出新的一颗两颗,让人联想到刚烧开的梅子酒,咕嘟咕嘟,咕嘟咕嘟,源源冒出又大又圆的鱼眼泡泡,醇香醉人。

忽然想喝梅子酒,不知什么道理。

或者,触景生情,本身就没有道理可言。

我挽起袖子,把手探到阑干外边,檐下雨滴一弹一跳,在指尖、掌心、手腕、臂上碎开,又清又凉,十分宜人。那猝然绽裂的雨水珠儿,分外清澈莹静,分外动人。

一时痴迷于这样的破碎之美,收不回心思,索性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坐着,听凭手上结满水珠,像一株植物,承受着雨水的恩泽,打从心里萌生出微小而又真切可感的喜悦。

两手搓了搓,回头对她说,“想到亭子外面走走,一起么?”她浅然一笑,“鞋子要湿的,不去了。你去吧。”

我打了伞,兴味盎然,走进雨幕中,雨水漫过脚踝,抬脚踩下去,水花飞溅开来,仿佛又得小时雨天玩水的乐趣。只是须得当心,莫把衫裤弄湿,否则瞒不过去,被母亲发现,免不了要遭一顿责骂,“讲死都不听,别感冒才好!”

偏偏从小就倔,哪里肯乖乖听话。

总是要等到凉意悄悄爬上心头,方才意兴阑珊回家去,胡乱洗了手,姐妹几个依旧玩乐打闹,或是拿出书本,做功课。一时不觉意,停了好大一会儿的雨又沙沙沙落下来,像是一张琴,被谁弹着唱着,带出舒缓动听的韵律。

谁呢?

多年以后,当我为雨水所困,却又打了伞试图融入到雨水中时,我才知道,是风吧,是叶吧,是落花吧……它们怀着浅喜,或是深爱,轻轻触动了那张琴,那张雨水作弦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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