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鹤乡,我流泪了

作者: 孙长江 2015年05月30日伤感散文

清清的水,泛着很有诗意的波纹,往远处一铺,就成了一片水草丰美的池塘;池子的深处再长着些茂盛的芦苇,芦苇的梢头上都顶着随风摇荡的芦花。然后是几只腿很长,脖子也长,头顶上是胭脂红的那种红色的丹顶鹤,在悠闲地踱步,一会踱进水里,把那长长的喙插进泥里,啄着谁也不会知道的什么神秘的食物;一会再高傲地踱到陆地上,像抖威风似的,把脖子伸到最长,嘴朝着蓝天,“呀伊——呀伊——”地叫上一阵,然后展开它那白的耀眼的双翅,排云而上……

我一直以为被称之为仙鹤的丹顶鹤,过着的就应该是这样的“生活”!

“晴空一鹤排云上”,是刘禹锡诗中最鼓舞人的诗句,那气势,让人昂奋;那弃俗,让人心仪。“鹤闲临水久,蜂懒采花疏”,是梅妻鹤子的林和靖鲜为人知的诗句,那闲逸,让一切被熏心的利欲弄得很疲很倦的人,心会一下子变的平和,变得恬静;那诗中对争名夺利之俗欲的高度蔑视,又让人心里不由得就漾起一种就像终于看到了真正的自我才会享受到的痛快。

带着对鹤——丹顶鹤、白枕鹤、黄鹤、灰鹤,能够称之为鹤的十五种与水与云与蓝天结缘的大型鸟类的向往,忙里偷闲,就到了扎龙——鹤的故乡。

看到水了,虽然不是很清澈;也看到芦苇了,密密的,高高的,真的很茂盛。可是,就是没看到鹤——没看到在水边,或水里,悠闲踱步的鹤,在天上,或在云里高傲飞翔的鹤。

烈日下,由迫不及待的心驱使着,走了很长很远的一段路,终于看到了东一个西一个也许有序而我却总觉得很杂乱排列着的笼子,笼子里,就是我从大老远赶过来要看的鹤。它们,一个比一个富态,一个比一个驯服。笼子外的我们中,有人把矿泉水瓶子顺着笼子眼,把瓶嘴塞了进去,那多少有些臃懒的鹤,竟把长长的嘴,插到瓶子里,像吸一样,喝干了里面的水。还有的鹤,金鸡独立般收起一条一点也不难看的秀腿,然后将长长的嘴插进厚厚的翅羽下,眼睛紧闭,任你怎么逗弄,就是不睁开;当那眼睛睁开的一瞬间,我终于发现鹤的眼皮竟然有两层,上下开合的眼皮内还有一层左右开合的眼皮……怪不得想要一睹他们风采的我们怎么撩拨它们,它们都能那样“宠辱不惊”呢!其他的,就那么茫然而又自然而然地在笼子里走来走去。

开始放鹤了!

据说这是来鹤乡不可错过的节目。来了几个穿着迷彩服手里拿着竹竿的人,挨近笼子时,我的心就悬了起来。我但怕这些胖得有点像我原来的邻居胖婶一样的仙鹤飞不起来,我又怕这么多的人,它们一害怕,会“忘”了该怎么飞,还害怕,“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它们,有了这样的机会,还会回到笼子里,等待下一次放飞……

人都散开了,因为,那些被放飞的鹤起飞时需要助跑的空间。人太多,也没看到鹤是怎么助跑的,只是在人们的大呼小叫声中,十只,还是二十只,反正是一群在笼子里全无精神的鹤,此刻,就呼啸着从我们的头顶上掠过去了,于是我用我那台特意为拍鹤而买的有着一千零二十万像素的数码专业机,去拍它们了。还好,拍到了一只“真正”仙鹤!

它飞得也不高,三十米的样子;但精神,那展开了的双翅在阳光的照耀下,洁白得耀眼,就像圣洁的天使,就要降临到人间一样,在空中踅了一圈,终于选中了一块配得上自己的圣土,翅膀似乎不再抖动了,一滑,脚尖轻轻地一点地,就落到了保护区事先就为它和它们“指定”好的了一块有沙岸、有水、也有芦苇的地方……人们立刻就围拢了过去,忙不迭地拍照,拍鹤,拍自己和鹤的合影,拍一对对的鹤,再拍卧在水里抖动着翅膀洗浴的鹤……我突然发现,这些鹤是很“配合”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它们不合作的!

看着在水中,在水边,在芦苇的掩映下,终于获得了片刻自由的仙鹤,我的眼睛就湿了,掏出手绢一擦,得,泪还流了下来!是因为我的担心都没有变成现实,还是别的什么?我不得而知。总之,连十分钟都没到,那些一时间欢快得就如一无挂碍的孩子似的仙鹤,就被穿迷彩服的人用一桶小鱼两根竹竿,一引诱,一夹持,半飞半跑,非常自觉地就又回到了笼子里。

笼子外,沸腾了一瞬的人们,也就没趣到各自走开了。

再看一眼笼子里也恢复了“平静”的仙鹤,我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些叠影。

穿着正装坐在评优会场上的我,一脸的凝重;回到了家中,将正襟危坐弄得很倦的腿和脚放在转椅上,压在另一条腿的底下,才知道,我还有轻松的本能。

奔波忙碌了一辈子,也曾风光过,也曾被前呼后拥过,也曾颐指气使过,还曾以看到部下泣涕于自己的办公桌边,于是觉得自己很有权力,很有力量,还有着享用不尽的未来的张局王处,脸像铁板一样绷了一辈子;终于退居二线了,可以坐在小马扎上,看着在汪汪一碧的水面上钓竿的浮漂上下起落时,才知道自己半辈子就不不曾经快乐过……

一天到晚,谨小慎微,低眉顺眼,一级一级艰难地向上攀爬着,从不敢开怀地笑上一笑,更不敢说出自己心中的呼唤,只能天天“装三孙子”,晚上做梦都在想,今天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得体,得罪了可以主宰自己“锦绣前程”的领导;可是心里却也非常过那种“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的潇洒人生,但不行,“抗”不住啊!权,是什么?那是“阔”,是可以用来名正言顺地打击收拾那些不“乖顺”的人的利器啊!终于过上了当平头百姓时看着那些达官贵人门天天出入酒楼幺五喝六就让自己咽唾沫的日子……天,竟是这般的蓝啊,往前一想,路是那么的宽啊!“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听无声”,先是弄他个六位数的存款,既而,变戏法似的就成了七位数……一个又一个郑小萸就这样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闲云野鹤般的生活,虽不足取,但人啊,也许还是洒脱一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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