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里书外

作者: 魏振强 2016年01月19日生活随笔

谈读书,就像跟人谈钱,我难免心虚。人已是“知天命”之年,可事业草草,书没读多少,余钱也没有。想想,不光心虚,还有些惭愧。

像我这般年纪的、从偏僻的乡下走出来的人,在长身体的年代大抵都没读过啥书。承蒙山芋、南瓜等粗粮的恩惠,不至于饿肚子,但要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还得靠自己动手。好在水沟、池塘、小河,甚至水田里,鱼、虾、泥鳅、黄鳝都不缺,一年四季,哪怕是滴水成冰,只要肯动手,都不会空手而归。曾经的自然真是待人不薄,当然有个前提——人没有糟践它。

世间的道理都是一样的:你肯吃苦,就会有收获;你待自然待他人以真诚,就会被报以善意。

没书读,怪不得我们自己。但有广播,所以,我们这茬人最初的对外部世界的“阅读”几乎都不是用眼,而是用一双耳朵。大概是在我十来岁的时候,每到黄昏时分,村中的几个孩子都会魂不守舍,急急忙忙地往六三子家跑,东边村只有他家有台收音机,播的是《岳飞传》。刘兰芳的声音真好听啊,软软的,又硬硬的;岳飞、岳云的武艺真是厉害,金兀术、秦桧这帮人真是太坏……

读高中时,还是在贫穷、闭塞的乡下。每天放学路上,大喇叭里都在广播路遥的《人生》。高加林的英俊、才气,刘巧珍的善良、美丽和痴情,德顺老汉的重情重义,还有黄土高原的苍茫、贫瘠、厚重……一个离我很远的世界,令我惊奇、疑惑,也伤感

那些天我老是想着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能安心地坐在床上看书,没有一个人打扰,该多幸福

这样的日子很快就来了。那年我上了一所师专。那个图书管理员长相漂亮,一条腿有点儿跛,我们去借书,她都是笑吟吟地把一个个抽屉搬出来,让我们自己翻找写着书名的卡片,然后又跛着腿,熟练地从架子上抽出书,递给我们,脸上漾荡着春风般的笑容。

师专读书的两年,我跟同学们喝了很多次酒,也独自看了一些书,弗洛伊德、黑格尔是那时候读的,《复活》《约翰·克里斯多夫》《围城》也是那时读的。半山腰上炸石头留下的一个坑,有半间教室那么大,夏天有阴凉,冬天可以躲着风,我就是在那个坑里读了那些书。每次从坑里爬上来,我似乎看到了一片更大的天空。

后来教书,先后换过两所学校,幸运的是,几处居所都在学校的图书室旁边,新来的报刊我可以先看,借书也极为方便。我那时开始学着写东西,跟风看过林清玄、三毛,看鲁迅巴金梁实秋周作人林语堂余秋雨,看看四书五经看唐诗宋词,也看《时间简史》,看日本、英国的悬疑侦探。那也是吸收能力最快的时候,我写了几大本读书笔记,也写满了一大纸盒的稿纸。

近些年,再也没有以往的沉静了,除了偶尔看一些自己喜欢的哲学、宗教、历史,更多的时间用来吃喝玩乐。我在生活中是个好相处的人,打牌的喝酒的游山玩水的、嫁女儿娶媳妇办丧事的,都喜欢找我凑热闹找我帮忙,我也乐得这般能与其他人打成一片。世界本就是俗世,人生本就是世俗,与形形色色的人交往,就是与真实的世界过招,每天会与温暖邂逅,也会与势利、欺诈、卑鄙相逢。这和书里的乾坤没有什么两样。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必读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