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杂记

作者: 译者肖毛 2015年10月19日优美散文

早晨起来,望向窗外,看见茫茫的天,蛛丝般的雨,顿觉心中抑郁;此时,透过夜窗,望向幽空,惟见茫茫的夜,却听不到淅沥的雨,因为CD机里童安格在轻轻吟唱着“留声机恋曲”。

但我能感觉出雨还在落,就象这个夜仍在继续一样。

秋天里,就该有冷雨扑向长街,就该让木叶被凉雨洗碧,就该无事时坐在窗前听雨——就象小时候,就象做自由的囚徒的那些岁月。

可是现在的我必得工作,所以早早就冒雨来到了灰色的工作岗位,带着灰色的心情做那些灰色的工作,只有抽空儿才能望向办公室窗外那灰色的天空,灰色的细雨。

不停的翻着帐簿,拨动着惨白的算盘珠的时候,虽然很想听听雨,但是耳畔尽是谁家丈夫昨夜的恶行,谁家婆婆前夜颐指气使的丑态,谁家孩子今夜将要吃的菜肴,谁家邻居新着的高级时装…

同样的话,一遍遍的重复了十年,几乎没有断绝过,真可算得上“逝者如斯,不舍昼夜”了——因为有时夜梦中似乎还能听到这些“废话摇滚”。

我为什么没有因此而疯掉?每个工作日我都这样想,尤其是今天。因为今天我只想听雨,不想听她们的一句话。

她们可能也讨厌我,因为她们自以为是天鹅,我只算个可厌的癞蛤蟆。不过,我倒不想吃天鹅肉,只想天鹅们有时变成哑巴。

下了班,雨还是不疾不徐的落着,因为它并不急着一下子都落光。而我也不急着回家——家里没有女人,更没有孩子在等我,只除了我的书和CD,而它们不论我多晚回去都不会跳起来问我又去了哪里鬼混。

听着雨,一步一步的听着雨,听那钟摆一样摇来曳去的雨。茫茫的天地,淋湿的头发,泥土的馨香;早秋的草叶特有的味道,近而远的蟋蟀的低低吟唱——这一切都让我跌向了记忆的黑洞…

那是阳光漫天的日子,那是松叶遍地的仄径,那是蒲公英的银伞向着太阳飞去的时候。

我却只望着草尖上的红蜻蜓,仿佛那薄薄的翼上托起的是我整个儿的世界。我悄悄的靠过去,轻轻的伸过两只手指,捏住了那双梦一样的翅膀!

世界上最幸福的不是我吗?可蜻蜓在我手中挣扎的样子又教我不忍,于是我又松开了手。

蜻蜓飞了。

但我还是幸福的,因为我又开始唱歌了。唱的是什么呢?我想想…想起来了,是“红蜻蜓”——

“晚霞中的红蜻蜓,你在哪里呦?童年时候遇见你,那是哪一天?”

唱完歌的我,顺手摘下一朵白头发的蒲公英,用力朝天空吹去,那些小伞们就起航了,向着天空的大海远去了,只留下一个光光的花茎,上面布满了浅浅的小点,就象刚刚刮过胡子的下巴。

多久没刮胡子了?我摸摸下巴,才发现快走到车站了。

雨还在陪伴着我。但从回忆的阳光里坠回现实的我却感到有些孤单,于是就点燃了一根纸烟。陪伴我的有青色的氤氲,青色的雨丝,青色的空气,还有灰色的天空。

朝天空望去,看见一只硕大的鸟儿,正舒展着双翼悠悠的向着东边飞。那是什么鸟?它的体形比鸽子至少要大一倍多呢!是动物园里的天鹅吗?就当它是天鹅好了,因为我是癞蛤蟆嘛。

转眼间,它飞离了我的视线,也许也飞离了这个世界,这幸福的大鸟。

我继续朝前走,看到一个衣不蔽体的乞丐,正在一处屋檐下茫然的避着雨。在看看自己,衣裳已经湿了大半了,真是连乞丐都不如。

如果我是乞丐,在萧疏的风里,我想要什么?我不知道,只是希望能在这微雨里永远的走下去,知道世纪的结束,这就够了。

车站到了。在雨中等车,很容易把那些车想像成船。可“千帆过尽皆不是”,就只有默默的把自己站成一个站牌,湿辘辘的站牌。

要等的公共车开过来时,我已经彻底湿透了,除了干燥得要烧起来的心。

回到家,楼门口遇到一个人用不可思议的眼光扫了我一眼,象是怀疑有人刚刚从我头上淋下了一桶水。

事实也正是如此。进了家门,镜子里的我已经一副“雨人”的模样了。往床上一躺,就打开CD机,去听童安格的“留声机恋曲”。

可是脑子里回荡的却是崔健的“快让我在雪地上撒点儿野”。我怎么了?神经有了毛病吗?我也不清楚,“因为我的病就是没有感觉。”

吃过了饭,才感觉遍地的书和CD乱得不成样子,已经让我无路可走了。这是因为家里没有书架,更没有CD架的缘故,更因为我喜欢用书装饰地板的坏习惯。(说实话,是因为我没有钱去买)。可这个周末我想要整洁一下,就开始收拾它们。

我收拾的很慢,因为每一本书,都是一本厚重的记忆;每一张CD,都是一段泛黄的旋律…所以等大功告成,看到基本完整的地板后,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

幸好明天休息,幸好喝了一壶酽茶的我根本不想睡。

那么就把这一天的片段记录下来吧,于是我拿起了笔。

现在已经是十一点多了,烟也几乎抽光了,童安格的“留声机恋曲”也唱了无数遍,也该歇歇了。

关上CD机,听到墙上钟摆的滴答声,窗外夜雨的叹息声,像是一起在提醒我失去的正在失去。

那就继续失去吧,今夜的雨声至少还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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