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

自从到成都上大学之后，对过年时那些传统习俗的兴趣逐渐开始淡化了，但对过年的期盼却有增无减，因为每到过年就意味着终于又可以回到家乡，回到爸妈身边，可以与亲人们团圆，与昔日的同学们相聚。所以，尽管刚放寒假时还在为不知考试成绩到底如何而忧心忡忡，但每当火车到达家乡的地界后，听着车厢里越来越多的乘客操着浓浓的家乡口音，以及不时传来人们随意吼几嗓子的秦腔，对考试成绩的忧虑情绪就很快被回家过年的喜悦心情所掩盖了。

一回到家，就被亲情和友情所包围，每天的日程都满满的，今天访姑姑家，明天转舅舅家，后天浪姨姨家……不过，更多时候还是与老同学们厮混在一起，常常几个要好的同学相约，先到东村的某同学家小玩几天，又串到西庄的某同学家聚上几日，甚至还会逛到离家比较远的县城或者更远的山区某位同学家里。那时，同学的友谊是单纯的，我们有时围着小炕桌，边聊天边学着抽烟，比赛谁吐的烟圈多，争论谁讲的段子更可笑，通宵达旦，有次四五个人竟然聊着天一夜间抽掉了同学带给他爸爸的一条香烟。还有好多次，将近有十多个同学曾分成两拔，并排睡在我家正屋的两个大土炕上，用被子裹着半裸的身子，靠着枕头半卧着、半抬着头，天南海北地聊着，谈壮志、论理想、说爱情，评人生……虽然显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却也单纯可爱。当然，我们最喜欢谈论的还是恋情，我们或者强迫某个同学透露一点给女孩子写的情书，或者怂恿某位同学要向暗恋的女孩子发起猛攻，或者给某位同学参谋如何与女孩搭讪等等。

有时，我们还会三五成群，互相壮着胆子，找到某女同学家里去，面对中学时从未相互说过话的女同学，虽然看似谈得海阔天空，滔滔不绝，似乎上下五百年无有不知，但眼睛却一直不敢正视对方，也不敢将话题停下来，生怕一停下说话就不知该如何相处，害怕沉默中的冷场，更害怕无言时的尴尬。那种青涩的激情和稚气的冲动，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可笑而美好。

等工作了几年后，既盼着过年，又怕过年。过年与家人团聚无疑是幸福的，但爸妈总是会没完没了地追问我是否找到了女朋友，这是个令我烦心的话题。如果说没有，爸爸总会如数家珍似的挨个将能与我联系起来的所有女孩子都描述一番，并且还边说边密切观察着我对他们提到的这些女孩子的反应。如果我说有了，他们又要逼着我带回家让他们看看，否则是很难搪塞过去的。爸爸甚至还私自跑到一个他自认为可能与我谈朋友的女孩子家里去了解情况，结果春节后上班的第一天这个女孩子就颇有些意味地找来了，弄得我啼笑皆非。所以，有好几年，带个女朋友回家过年成了我临过年前的重大难题。

有一年，与一个女孩处得基本还可以，说好了随我一起回家过年，但不知何故在临行前她突然变卦了，给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不敢回家面对爸妈失望的眼神，也难以克服自己失望的情绪，于是就放弃了回家过年，找了个连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对家里做了应付，独自待在空荡荡的单身宿舍里关了自己几天“禁闭”。到了第二年，这个女孩虽然陪我回家过年了，但她身上的一切都显得与老家的氛围格格不入，家里人难以接近她，她自己也显得很孤独。这也成了我们感情的硬伤，最终我们还是分手了。

妻子则是个令我惊奇的女孩，她最初带给我的感动就是在我们谈恋爱的第一个春节，正当我因爸妈的唠叨而郁闷的时候，她出其不意地突然来到了我的老家，成了这个春节全家最大的惊喜。妻子是个漂亮而单纯的城市女孩，但她在老家乡村的环境里依然是那样和谐而开心，好像天生就应该是这里的一部分，她很快就与我家里人混得跟一家人一样，爸妈自然对她也十分喜欢。以后，几乎每年妻子都陪我回家过年，有了女儿后我们三人一起回家过年，等待着我们回家过年已经成了爸妈临过年前的一种期盼。在一次次回家过年的经历中，妻子和女儿已完全融入到大家庭过年时淳朴而浓郁的亲情之中。

如今，经历的人间冷暖与世态变幻多了，每当过年时，回家的脚步会更加急促，很想快点回到爸妈身边，依偎在爸妈身旁，时不时谈点闲话，拉点家常，聊点往事，扯点古今。也可以什么都不用说，就静静地待着，闻着爸妈身上的味道，听着那熟悉的气息，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踏实。在爸妈的身边，不需要任何伪装，也不需担心身份，甚至不必在意自己的仪表，可以像个懵懂的孩子一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此时此地，心情也会像天上的云朵一般舒展，屋檐下的燕子一样悠闲，幸福和快乐已流淌在全身每个细胞。也许，这就是我心中的向往、心灵的归属。

眼看已进入腊月，又要过年了，让我们回家的脚步再快些，去享受陪着爸妈过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