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树

作者: 二百午 2016年03月18日现代散文

十一月底,终于是入了冬,衣服多搭了一件。天很高,云很淡,在这样的天气里,我想起一棵树。

这棵树就在我奶奶家门口七八步的地方,年纪我没法判断,总之挺粗,皮是白色的,底端相当光洁,拔高一段才散出枝干去。应该是棵白桦。

小的时候跟奶奶住,闽南常见的长条花岗岩的房子,窗子小,屋里极暗,地板纯粹就是土打实,反倒省了扫地这个烦心事儿,钨丝灯经常围满了虫子,一台小电视变着花样告诉我们信号不好,夜空的星星总是很多,下雨时土地的腥味总是很重,三五只鸡,一条老猫。

门口就是那棵树,树背负着一个沉重的任务——被我砍。

奶奶厨房入口处放着一把柴刀,在我还拿不动的时候就一直搁在那,后来拿得动了,颤颤巍巍地就拉着要去砍树。为什么砍它,至今我也不大清楚,那个年纪的世界观不好揣测,想不出所以然来,是爱它还是恨它,这已经变成一个没有人感兴趣的迷了。总之,我抡着那把并不锋利的柴刀开始了砍柴之路。

那会儿的天气跟今天这天一般,有点凉,站在树下往上看去天空被树叶遮了大半,缝隙里面的天蓝的跟海一个颜色,看着天让我突然有了无尽的概念,也让我第一次有了飞的冲动,或许那天晚上我第一次做了飞翔的梦。树干挡住了下面的视线,白色,顺滑,像一堵墙一样。然后我提着柴刀就动手了。

然而砍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后,可能有几个月,或者几个星期,也许只是几分钟,仅仅在树皮上留下一些小小的印记。

看着我留下的印记,我想,这棵树归我了。

反正也没人要。

后来在想,如果树有灵的话,会对这熊孩子怎么看?整日给他挠痒痒,嫌他烦,还是觉得有意思?

只是站在那,终究有点寂寞

放柴刀的地方,还放着个木柄石锤子,奶奶告诉我这是手榴弹,于是我想干脆用手榴弹把树炸了得了,只是研究半天也不知道这手榴弹怎么用。

既然砍他不动炸他不动,接下来的手段无非就是拳打脚踢,好像最后连牙齿都用上了,结果不得而知。这树也就那德性,随便你玩反正你也弄不死我。

有一段时间我觉得这树是世界上最坚硬的东西,如果被我砍倒我就厉害了。后来有新的玩意,砍树的任务逐渐就淡了,春天玩花,夏天玩虫,至于树,有心情就去砍两下。再后来,树就被我弃在那了。

最终树还是倒了,某次回奶奶家看到那棵树平躺在地上,没了往日的潇洒。屋前那块地要建房子,树自然是碍着。

躺着的树看起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高大,那么粗,摸摸树桩,似乎就是从我一下留下的痕迹处下手的,过程应该很快,不会很痛。

失去了一只臂膀就睁开了一只眼睛,失去身体的白桦躺在地上,睁开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睛,看着尺寸不同以往的我,估计他看到一种叫做时间的东西。

再后来,我的树不知去向,我也不知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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