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子

作者: 郭忠凯2019年11月01日散文阅读

(一)

干净的月光下,刚搬进来的苞米棒堆还有秋季的味道,一阵阵驱赶院子半个多世纪的干燥。

喝过晚粥的夜风有点发酵,给身旁的老梧桐点燃几笔墨蓝。母亲坐在收获前刨光包谷的外衣,像亲手教导每一个新出生儿女,展现黄嫩澄白的肌肤,饱满的宣布来到人间。顿时,一大院子的兄弟姐妹欢笑地看着月光。

那台收音机里的故事后,斜坐着有点疲惫的我。

一个暑期的忙碌,有了鸟群、浓烟、田野和空气湿润的记录。在午睡后投来的日光挂在心头,却无法寻到合适的归宿,一声清脆惊醒午夜前的哈欠,那颗不安分的柿子终于从树上脱离,甩向大地,结果粉碎了自己。

院墙角落的泥土和白灰,优雅地隔开数个蛐蛐。

夜深了,老院子开始入眠。

(二)

一直开口冷漠面对的红漆铁门,圆脸方框的堂屋玻璃,围织四方空旷的家。

母亲当年是伟大的园艺师,春分后几粒种子沿墙根埋下。一场初夏的雨滴过后,住校回家的眼光布满灯笼,数多橘红悬在半空歌唱,绿萝下有了春天诗会现场。

夏夜,橘红顽皮阻隔月光,偷听一家乘凉,议论粮食归仓和村里集市马上摆出来的新衣裳。几乎要穿上身的欲望,羞红了月光也遮不住的橘红脸庞。

这种形似四足香炉,上面红下部清白的灯盏,就是我们命名的“看瓜”,其实是长在枝头的南瓜。

夏秋,我们在树下咀嚼新麦、西瓜,欣赏馋相十足地看瓜。

夜深,看瓜陪着星星或者寂静进入我的梦乡。

一季又一季的种子发芽,枝蔓开花,绽放笑脸。餐桌上爽口的摆盘,遗留下饱满种子,等待来年又一次重逢。

(三)

踏过铁红大门,脚下有两块石板斜靠在厅堂红砖和院子泥土之间,交换湿润与干燥,粗糙和光滑。

当了数多年的垫脚板,石板无时不再回忆山里童话。石子、绿树、山峰和溪水的课堂。在山脚流动,有极目不到的风景留存,在山巅凝重,把南秋北冬挽留。

有些时候,我的双脚和车轮压过石板,有声也无声。

石板后,土地吸收厨房卤水、洗衣泡沫和洗脚水,干枯是有家里烟熏的味道,潮湿是团聚又分开的忧伤。树冠上的燕雀无法带走泥土悲喜哀怨,只有几声鸣叫传来。

石板上支撑起我和父母不太坚强的步伐,泥土迎接劳作后的歇息,远程归来的安宁。

在石板和泥土之间,我们走了这一生,也许还有来生。

(四)

这烟绝不能抽在嘴边。

只有在绿意包裹下的村庄周边,一户户炕墙的烟囱才有的壮观,喷薄而出,冒着火星,像鲁莽的肌腱后生的脾气,迅速占领村前屋后的空间。

此时回圈的牧羊和鸡鸭开始朦胧,此时枝头的鸟叫和蝉鸣渐渐模糊。

浓烟带着呛人的鼻息,把冬日暖阳下墙角的壮汉赶回炕头,身背的余热就在臀腚下蔓延。

我们不能不迷恋这缠绕在晚霞中的丝带,和丝带中即将演绎的故事。

(五)

家门口有几棵梧桐树、椿树、柿子树,树下种了几棵菠菜、辣椒、韭菜和萝卜。隔菜地不远的一条石径,交错在这立体的绿中,远远望见邻村的田地。

树叶、树枝、菜叶、菜杆,麦叶、麦苗,围在门前村后。于是,一年三季就有了翠绿。

绿是湿润的。站在家门口就会沁人心脾的诗意。绿是柔和的,围坐在村庄就有养眼凝神的欢畅。

绿是流动的,在微风中摇摆着村庄的节奏。绿是欢快的,在采摘和种植中轮回生命。

不能确定的旅途在确定的村庄中确定下来。远方的行囊是否还会有抹不掉的翠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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