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雨

作者: 漠北雪莲 2015年04月04日散文随笔

高原小城的清明时节,还是凉风飕飕,时不时的雨中还飘着雪花。

不过清明飘落的雪花,不像是冬季的落雪,那样的风霜利剑,刺人肌肤,使人有种彻骨心寒的感觉。这个季节的雪花,像白色的精灵,在天空悠悠地飞舞着,旋转着,飘飘荡荡,轻轻拍打着你身上的尘土,缓缓为你披一件孝衣,带给你一份肃静的庄重。那毛绒绒的花朵落在地上,即刻就不见了,留下的只是一股潮潮的水蒸气,慢慢向大地散开,天地之间雾蒙蒙的一片。

我踩着潮湿的大地,注视着遍野渐渐泛青的绿意,带着凝重的心情,去祭奠“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的亲人们。远处一座一座的坟茔里,围着一圈一圈的人群,他们在和已故的亲人“团聚”,一股股青烟飘飘摇摇升向天空,那是人间为天堂的亲人送去的安慰和祝福。

在岁月隐隐的缄默里,晃动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爷爷、奶奶、伯父、伯母、父亲……

在淡淡的烟幕中,我看到了站立在风中孤守坟头的父亲。因诸多的原因,父亲生前留下遗言。老家坟地留给他的位置,他不想占用。他要去戈壁沙滩的公墓,和他曾经朝夕相伴的同事们再聚。我们尊从了父亲的遗愿。

清晨吹来的凉风,像一声声来自很遥远的,久违了的亲人们亲切的呼唤声,清晰、温婉。摇曳在荒滩之中的沙棘,低下头颅,向长眠于地下的人们致敬。宽阔的戈壁沙漠被巍峨延绵的祁连山环抱,一座座坟墓对峙着白雪皑皑的山峰,被荒草覆盖的旧坟旁边,是新添起的黄土新坟,一座坟墓一段往事,一堆新土一份悲痛。墓碑上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都是父亲生前一起共事的同事,有的可谓是患难之交。他们历尽艰辛,艰苦创业,执着追求自己的信仰。一生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工作,含辛茹恕抚养子女。看着子女们一个个成就了,他们终于卸下了所有的担子,丢弃了所有的烦恼,躺在大地上,无忧无虑地欣赏蓝天,舒服舒服地目送洒脱飘逸的白云。面对青山,他们围在一起,高兴时开快大笑,畅所欲言地坦露心事;郁闷时尽情发泄心中的不快,无所顾忌地,发自己想发的感慨。

丝丝细雨和着悲伤的泪水,伴着思念的心绪,陪我轻轻来到父亲的墓碑前。静静地垂立在父亲的坟头,我怕惊醒父亲,我怕打搅沉睡了许久的伯伯、叔叔们。微风掠过我的发梢,略带绿意的沙棘随风摇摆,“啪啪啪”我听到了雨点打在乱石上的声音,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任它在我的面颊流淌。滴滴雨丝扯不断我对父亲的思念,我看到了雨中的父亲缓缓向我走来……

那一年的夏季,我们还在老家居住。连续几天的大雨,使我家本来就破烂不堪的土屋,更经不起雨水的浸泡。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地下、炕上全用盆盆罐罐接雨水。我和弟弟分别蜷缩在炕的拐角处,母亲身上披一件破旧的棉衣,已被雨水淋透。她跑出跑进想办法,试图用她的单薄的身子,为我们挡住滴漏的雨水。但雨越下越大,母亲埋怨老天不长眼。

就在一家人一筹莫展时,父亲出现了,他知道这样的天气,房子肯定会漏的。当时农村条件差,有钱也买不到防雨水用的油毡和塑料。阴雨连绵的天气,让父亲也很焦虑。他安排好工作,买了好大一卷塑料布,从县城步行十几公里回家。他来不及歇息,顾不得擦干脸上的水珠,就和母亲一起,拿起塑料布覆盖房顶。大雨中父亲和母亲挽起裤子,搭上梯子,先是父亲上,母亲紧跟在后面,父亲一手拉住双腿打颤的母亲,一手抓住房檐。我和弟弟分别扶着梯子的两边,尽量不让梯子晃动。他们爬上房顶,用塑料布把房顶盖住,周围压上木棍,土坯。屋漏的问题暂时解决了,看着浑身沾满泥巴,衣裤贴在身上的父母,我们欣慰地松了一口气。

风雨中飘摇的老屋里,留下了我们童年欢快有趣的笑声,也留下了我们艰辛生活的深深记忆。

因为我们姊妹都上学,家中经济拮据又缺乏劳力。父母无力再翻修老家的房子,十几年里,我们就一直守着那三间破旧的屋子,直到搬进县城。

我们姊妹的生活刚有了着落,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父亲走了,永远地走了。

巍峨的祁连山,被雨水冲洗得清澈、明净,被雪覆盖得耀眼深邃。静立在父亲坟头的我,对着沉静的山峰,任雨水拍打着我的脸,任微风拭擦我的泪。在茫茫戈壁滩上,我寻找着那根思念的长线,寻求一丝心灵的慰藉。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必读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