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长大的孩子

优儿是一个智障儿，他和我的孩子年龄相仿，是我“看着”长大的。“优儿” 其实就是一个发音，压根儿就算不上个名字。其本意到底是什么，是优儿，是悠儿，还是溜儿？没人去关心。

童年的优儿又脏又矮，像个小野孩儿。无论春夏秋冬，只要天色微明，大街上便会经常能听到他那单调的声音。路口、墙角，朦胧中有个黑影，一准是他。或许，他就夜宿街头吧？因为大街就像他的家。

我的孩子上了幼儿园，每逢接送孩子，我经常看到优儿在幼儿园门口转悠。校园里，孩子们欢呼雀跃，优儿也呼唤雀跃，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让人感动，让人感叹，让人语塞。或许，优儿大体知道孩子们上学、放学的时间；或许，他一直就徘徊在那里。

孩子上了小学，我居然发现优儿又经常出现在小学门口。入校时间，同龄的孩子三五成群进入校园的时候，优儿经常是默默的，他时而倚着电线杆，时而倚在树上，若有所失。放学了，在一阵清脆而又急促的铃声过后，校园瞬间沸腾，优儿也立马活了过来，目光闪烁着，像发现了敌情的獴。他喜欢双手抓着校园围墙的铁栅栏，注视着孩子们鱼贯而出的队伍，眼都不眨一下。偶尔扭动的小屁股和不时发出的“噢——啊——”几声，折射出他内心的快乐。

光阴似箭！我的孩子长大了。优儿一度淡出了我的视线，唯有大街一隅偶尔传来的“噢——啊——”几声，证明着他的存在，但常常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几次无意一撇，我发现优儿还喜欢做“公益”了！一个清晨，我看见优儿推着一辆环卫车，有板有眼地帮助环卫大叔清垃圾，老少默契，似心有灵犀。还有一次，大街上交警执法，优儿竟然煞有介事地学起了警察的腔调：“靠边儿！靠边儿！”声情并茂，惹得警察叔叔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优儿原来会说话！

如今的优儿出息了，蜕变为一个壮小伙！身板儿挺直，高大魁梧！只是脸色黢黑，黑到脖子；络腮胡，乌黑浓密。再加上呆滞的眼神、含糊不清的言语，彰显着他的与众不同。大街上的人都认识他，他是免费的义工，所以也就经常有人给他吃的。前几天，有门店老板说，优儿还在他那儿喝酒、吃肉来着。

如今，长大了的优儿依旧流浪着，他一定不会记得他童年的样子。然而，对于我来说，那个抓着栅栏眼巴巴地向校园里张望的孩子，就像在昨天见过。

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恰巧又从那个幼儿园门口路过，一曲欢快的旋律不经意间袭来，我不由自主的跟着哼唱：

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里花朵真鲜艳/和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娃哈哈娃哈哈/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

大姐姐你呀快快来/小弟弟你也莫躲开/手拉着手儿唱起那歌儿/我们的生活多愉快/娃哈哈娃哈哈/我们的生活多愉快

其实，优儿，也是祖国花园里的一朵花……